再写布拖火把节（组诗）

在会理遇绿陶
 
在会理，最后的一片陶
牵引一列绿皮火车
停留在茶盏里
 
我虽不懂茶，却是一个茶客
被陶器上那半成品的釉色
照得面红耳赤
 
街头我看见了陶罐
大小，高低，绿成一片
像极了我前半生的军营生活
 
最后的那一片绿色
咄咄逼人，它应该是集人类的绿
在这里诞生或留存
 
我想带走一片
左冲右突，找不到缝隙
眼眸里，已容不下其它的色彩
 
 
会里的石榴
 
一颗两颗，我数不清了
它们晒够了太阳
就硬邦邦地把日子攥成拳头
 
风来敲过，雨来泡过
它们始终闭着嘴
挤在枝头
 
别问它熬了多少日夜
才学会
把青涩酿成甜
 
你看那些紧紧抱团的籽
多像我们各自的棱角
在同一个梦里，圆得恰到好处
 
 
会东蓝莓
 
阳光与泥土的私语
集结在星星遗落的梦里
饱满、圆润，像一颗
川滇明珠，镶嵌这片土地
 
北纬26度的风，在此列阵
以一声声惊叹
唤醒它们的生命
在我们的舌尖上生根
 
一切都显得优雅、古典
不必追问成熟的来路
科技与汗水，舒缓起的蓝
酸与甜，都是会东的一部分
 
 
会东黑山羊
 
一道羊鞭甩出去的黎明
在羊角上绽放
蹄印拓展，是人与羊的
前世与今生
 
头羊的铃铛
急切，叩击晨露
咩声牵引咩声
是彼此最稔熟的絮语
 
羊粪点燃的炊烟
混着被雨水洇透的咩声
在风里凝成墨
浓得没有一点瑕疵
 
一阵风过，那些羊群
分散聚拢
像一团云，像一团雾
让堵格镇的名字，时隐时现
 
 
再写布拖火把节
 
山风还认得我，去年它
卷着火星掠过我的额头
今年，它先递来一把荞香
再让火把轻轻舔了舔
我的手掌
 
火还是那些火，从老人口中
呼出，沿着山脊长成河
只是我不再追问
哪一簇是阿依的祖先
哪一团藏着毕摩的经咒
 
它们在跳舞，和去年一样
脚铃敲碎夜色
但这一次，我看清了
舞者头上的银饰
像山边的花朵，每朵花蕊里
都嵌着一粒烧不尽的星辰
 
火塘边的酒，比去年更烈
把我的影子泡得发胀
涨成山的形状
当最后一簇火低下头
我看见灰烬里，有种了飞升
 
不必说再见了
布拖的火，早已在我的指缝
绽出了下一个火把节的
第一株火苗
 
 
挑花绣
 
线线丝缕串起的图案
在潘贵兰手中
绽成眼底的美
门前稻穗，点头称赞
 
赤橙黄绿青蓝紫
线线交织，针脚里
一匹挑花绣
就是一亩稻田
 
各式各样的挑花绣
风也想带走，雨也想带走
我也想带走
 
你看，那枚用红线
绣成的五角星
早就绣进了我的心里
 
 
在鲹鱼河边
 
鱼字旁加参的字，被会东人
读成参的笃定。我们几个
被“鲹”或“参”缠住的诗人
在河边把一个字的读音
走成了快节奏
 
各自的理由都在
碰撞的声音中，碎成浪花
有人数着河底的卵石
寻找奇石那些未成型的韵脚
有人盯着流水
要从“鲹”字的笔画里打捞起
比赞美更沉重的诗意
 
每个人的思绪都在步道上
走走停停，又顺着河风
漫到彼此的耳畔
那些没有说出口的尴尬
悄悄凝成句子
 
最终，诗人攥着各自的诗意
明白了会东人为什么
把“鲹”读成“参”那么亲切
原来，参字是他们与河水的体温
在此，喂养每一条鱼